别事清欢

只爱双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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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车”不补

【羡澄】与你·与你长情·燕双飞

  檐下燕子筑了巢,魏婴搬梯子爬上去,探着头看里面圆滚滚的蛋。

  “江澄,”他向下招手,绑着丸子头的小师弟抬头看他,“你要上来吗?”

  “不要,”江澄抓紧梯子的下边,“你看够了就下来,小心一会儿燕子飞回来。”

  “它们才刚刚飞出去。”尽管这么说,魏婴还是慢吞吞地从梯子上爬下来,他伸出指尖戳戳江澄的脸蛋,“里面的燕子蛋和你的脸一样,是温的。”

  “笨蛋,去洗手啊。”

  魏婴当他不喜欢,夜里却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,他躲在门后看。穿戴整齐的师弟颇为费劲儿地摆好梯子,小脑袋晃了一圈儿见没人注意才垫着脚爬上去。巢中的燕子见了他也不怕,反而扑棱着翅膀站在他的肩膀上。江澄捧起几颗蛋贴到脸上,水汪汪的杏眼享受地眯起来。

  “江澄,”突然被人叫了名字,梯子上的人动作一僵,瞪大了眼睛朝下看,“原来你喜欢啊。”

  “不许说出去,说出去我咬死你。”奶白的牙齿龇出来,恶狠狠的模样像极了炸了毛的猫。

  魏婴想不起来自己当时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,后来觉得大概是孩子遇见了甜食、猎人遇见了猎物,是想拥有,同样想驯服。

  总之那夜江澄追着他跑了半个莲花坞,两个小小的身影穿梭在午夜的莲池,过往之处留下嘈杂,惊动了熟睡中的师弟们,也惊醒了刚刚入眠的虞紫鸢。

  

  檐下的燕子一声鸣叫,扑扇着翅膀从巢中飞出。乌黑的皮毛,腹下雪白,仰着小脑袋停在横木上。

  身后的门从里打开,魏婴闻声转身,深紫色的衣袍率先撞入他的眼睛。

  他变了,又没变,眉目间仍藏着锐利的俊美,杏眸透出的光像是潜伏的野兽。他站在台阶上向下看他,横木上的燕子飞下落在他的肩膀上。

  魏婴紧紧盯着江澄肩上的燕子,仿佛燕子啄毛的动作是在啄他的心,一下一下的疼。他深一口气,终于直视江澄。

  “江宗主。”

  很多年前他在门外敲他的门,一口一个脆生生的“师弟”,二人熟了后规规矩矩地喊过“江澄、阿澄”,再大一些起了捉弄他的心思,他在前面跑,而他在后面追,只因他在人前叫了他“师妹”,等到后来他俩在床上厮混,他抱着怀中的人、卖弄着下身的力气也曾调笑他“娘子”。

  江澄下意识皱起眉,薄唇微抿。魏婴感觉到他上下打量自己的视线,宽大袖子下的手慢慢攥紧,便是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。

  突然间江澄像是卸了全身的力气,眉头也松开来,不痛不痒地回了句,“魏公子。”

  雨停,天空放晴,江澄肩上的燕子突然叫出声,随即巢中传出另一声鸟叫。魏婴隔着几节台阶的距离,余光瞧见一只燕子从巢中飞出,伴着江澄肩上的那只,一齐飞过房檐,到别处去了。

  

  江澄没认出他。

  尽管他也想骗自己,骗自己说江澄是因为这一声“江宗主”不悦,可他分明清楚,江澄起初眉间蹙起的褶儿,是他本就忘了他。

  魏婴到底了解江澄,在江澄的记忆中,魏婴于他来说,还是前世的容颜,而这张顶着莫玄羽的脸的魏婴,不过是不足一年的匆匆一瞥,这几年来他顾及金凌,繁忙宗物,这个魏婴被他抛之脑后,不想记起,不愿记起。

 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,魏婴不知如何开口,江澄也不知要说什么。时过境迁,江澄似乎明白当初魏婴那句“没什么好说的”是如何了。最后,是江澄先说了话。

  “你为何在这儿?”

  说来奇怪,早些年他见不到魏婴,梦醒晨昏时刻也能想起他。想他在他耳边甜言蜜语,想他随口一句“我食言了”,爱也好恨也罢,总归是装着份感情的。今日一见,虽面容改变,倒也不是认不出的地步,可偏偏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面前,那些能拿的出来的、明明该至死都忘不掉的东西,在瞬间都模糊了。

  “我……”魏婴语塞,含在嘴里的想要关心的话却怎么也吐不出来。他见江澄眼里疑惑的神色,寻着他的视线看自己身上的衣服,抿抿唇,将套在外面的白袍脱了下来装进乾坤袋,露出原本穿惯了黑袍,“你也知道,我须跟着他们来参加清谈会。”

  “嗯,”江澄移开眼睛,偏偏头似乎是想了一下,“还是这一身适合你。”

  这般平静的对话已好多年没出现在他二人中间,魏婴宁愿见面是剑拔弩张,也不想是淡然到像陌生人的逢场作戏。他侧过身子去看檐下的鸟窝,突然开口道:“我来看看鸟蛋。”

  江澄一怔,却也随着魏婴一齐去看多年安居在那儿的鸟窝。

  幼时的莲花坞被一把火烧得干净,连带着他与魏婴曾守护的鸟窝也成了火后的一撮灰。后莲花坞开始重修的那几年,他每每打开房门,望见空荡荡的屋檐总觉得少些什么。再后来魏婴死后第三年的初春,他在睡梦中被一声鸟叫吵醒,披了外衣出来看才发现,在一点点成型的鸟窝,以及飞来飞去忙碌的一对燕子。

  “现在还不到五月,燕子该还没下蛋。”话虽如此,江澄还是遣了一位门生搬了两个梯子过来,他率先爬上第一阶木梯,朝魏婴招呼道:“上去看看?”

  魏婴应下,撩起衣摆上另一个梯子,一阶一阶,爬到鸟窝跟前。

  

  许是云梦气候暖些,又大抵莲花坞灵气重,用树枝和干草围成的鸟窝里,躺着五个白滚滚的蛋。

  “你瞧,是有鸟蛋的。”

  魏婴莫名开心,他伸出食指去碰蛋壳,凉凉的触感叫他连眼睛都眯了起来。他能想象出再过不久,蛋里的小燕子破壳而出,在檐下唧唧叫着找母燕讨食吃,等夏天来临,它们也学会了飞翔,会在莲池边的大柳树中飞来飞去,累了就站在枝条上歇歇脚。

  是人间的乐子,也是生活。

  江澄脑海中有什么画面闪过又消失不见,他也学着魏婴的样子去触碰鸟蛋,紧绷的面部柔和下来,“瞧见个鸟蛋都这样开心,你倒是容易满足。”

  魏婴抵着蛋壳的手指僵住,他抬眸去看江澄,看着他依旧低头去弄窝里的鸟蛋,蓦地又想起清谈会上的一笑。他收回手指,斟酌半天自己的说辞才开口问道:“江宗主,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儿?”

  江澄低着头,魏婴看不见他的眼睛。他收回手指,好一会儿功夫才出口说了句答非所问的话,“魏公子如此开心,可是在蓝家瞧不见此等场景?”

  “蓝家喜静。”拐角处传来蓝湛的声音,魏婴扭头去寻,下一刻只觉腰上一紧,是被蓝湛抱着下了梯子,踩在了地面,“小心。”

  “蓝湛,”魏婴不着痕迹脱离他的怀抱,又在觉察到他不高兴的下一瞬间拉住他的手,“你怎么来了?”

  “寻你。”修长的手指握紧魏婴的手,目光却放在从梯子上跳落的江澄身上。

  “原来是蓝二公子,”江澄抖抖衣摆,他站在二人面前,有意瞥过二人紧牵着的手,一双本平静的双眸泛起涟漪,“蓝二公子当我江某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,魏公子许是迷了路不小心到了这儿来,怎的片刻不见就要来寻?”

  又是这种感觉。

  魏婴皱紧眉头,他瞧着面前含笑的江澄,只觉得心慌,却又不知道这种感觉为何而来。

  身边的蓝湛一言不发,颔首后拉着他便要离开。魏婴想要拒绝,却感觉到自己牵着的手后低眉不知想了什么,最终从了蓝湛的意思。

  江澄的院子不大,走几步也便出了石拱门。魏婴任由蓝湛拉着他,身后突然响起江澄的声音。

  “魏公子多年未回云梦,许是近乡情怯,若以后再路过云梦,可回莲花坞讨碗酒喝。”

  等他再回头,身后已经无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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